天若有情天亦老

  她看上去是个斯文娴静的女孩。虽然经历爱情的苦痛,但并没有怨天忧人,反而显得非常通情达理。常常会想,爱上这样的女孩是那个男人的幸运吧,然而他似乎却无福消受。父母和伴侣,最亲近的人却成了最敌对的人,生活中的矛盾和无奈,莫过于此了吧。

    找到生命中的一片天

    我今年27岁,广州人,非常普通的家庭,疼爱我的父母。读完书便出来工作,从小到大,好像没有遇到过太大的挫折。

    两年前,我在网上遇到了他。他是北京人,比我大一岁,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父母都是退休教师,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他也是一个非常争气的儿子,孝顺父母,功课优秀。我认识他时,他还在北京一间重点大学读研究生。我们在网上认识后,聊得非常投机。渐渐发现彼此都爱上对方,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通电话,谈各自的工作和感情。随着相识的日子越来越久,我们之间的了解和爱也越来越深。

    在相爱两年的时间里,我们虽然分居南北两地,但相互间都认为,我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生命中的一片天。之后的时间里,我常常到北京看他,彼此相处得非常默契甜蜜。我们已经认定对方是自己一生相守的对象,只不过因为我们最终还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分隔两地的问题,所以大家都没有向各自的家人讲。

    虽然生活在广州,表面上看我是一个十分现代的女孩,但我内心深处却很传统。我已经决定,只要我们相处得好,为了他的事业,我愿意离开广州到北京发展。生命中能遇到一个相知相爱的人真是很不容易,我们曾经约定,不管遇到多少困难,我们都不会分开。

    然而想不到的是,我们后来遇到的困难,竟是我们两个人的能力无法解决的。

    他曾对我说过,他是父母一辈子的寄托和希望。他非常爱他的父母,特别是他妈妈。他常说,如果没有妈妈的严格要求和培养,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我一直了解他的父母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认定我是坏女人

    今年“五一”,我照例到北京和他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因为我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到北京看他一次,所以一些衣物临走时就没带走,放在了他的住所。想不到“五一”过后的一天,他妈妈突然到他家中,她在那里发现了我留下来的衣物,不由大吃一惊。在她的观念中,她的儿子是一个非常听话且规矩的人,她根本不可能接受儿子瞒着她与一个女友来往甚至住在一起这个事实。事发当天,男友家里闹翻了天,他妈妈连哭带骂,大发雷霆。当她知道了我的存在之后,更加认定我是个坏女人,把他的好儿子都勾引坏了。特别是听说我和男友是在网上认识的之后,更认为网上的女孩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她强迫儿子立刻和我断绝关系,同时再也不放心他一个人住,要他当日便搬回家中,并且没收了他所有的收入,并要求他做一个明细账目,她要弄清楚儿子在我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钱。

    其实,在和他恋爱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很注重自立。男友对我很好,因为他工作忙,所以每次都是我到北京去看他,为此他觉得很内疚。每次都抢着给我出路费。可我每次都不肯要,我觉得我到北京是因为我爱他,我也想见他,没理由要他出路费。我们两人经常为此拉拉扯扯。后来大家达成共识,基本上是每人出一半。不过去年我们一起去了一次西藏旅游,钱是他出的,当然不能让他妈妈知道。我真担心他没有办法做出这个账,后来他在电话中告诉我,他竟然把账做平了。他还开玩笑说:“如果失业,可以改行做会计。”

    他说他妈妈很爱他,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妈妈坚决不肯让步。她已经认定我是个坏人,只要男友为我辩护一句,她就会觉得他为我说话,除了大骂之外,还常常以自己的健康来胁迫自己的儿子。现在男友不许在外面住,所有工资都要交回家,买什么都要问妈妈要钱,连手提电话单都要上交,由妈妈过目后才给钱交电话费。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的裂痕竟然不是来自路途的遥远,也不是来自两颗心的距离,而是来自父母的阻挠。男友是个极孝顺的人,他虽然一直对我说他爱我,可我知道他绝不可能违背他妈妈的意愿。目前,他妈妈正在抓紧时间为他相亲,眼看着我们的爱情在风雨中越来越飘摇,我的心在滴血。可我了解他的处境,他又何尝不是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我已经不敢再给他施加压力。现在他每过两三天都会偷偷给我打个电话,因为不敢用手机,单位的电话又不敢说太长时间,我知道我的爱情正一步步离我远去。

    天若有情天亦老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会有多少次幸运碰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将来还能不能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真心待我的人,我只能在泪水中无奈地苦笑。天若有情天亦老,我还能说什么?一面是他至亲至爱的父母,另一面是两情相悦的深爱,他的痛苦,一定比我更深更重。

    他妈妈身体不好,因为我们的事,她已经气得胆痛肝痛,差点住进医院。男友虽然舍不得这段美好的感情,但更心痛自己的妈妈。他说妈妈这一辈子,把心血全部花费在他身上,而他也一直是父母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在他连在单位加班回家稍晚了,他妈妈都怀疑他是不是又留在单位给我打电话。他妈妈会常常用话套他,看他有没有与我联络。所以他现在在家中说话都要很小心,怕再惹妈妈生气。现在他每次打电话给我,都没有了以前的快乐甜蜜,相伴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苦涩和疲惫。他说妈妈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脾气十分暴躁,稍有不顺,就会破口大骂,而他就只有听着。

    昨天是我生日,他在电话中告诉我,他妈妈又要他去相亲。我问他“你会去吗?”他说:“没有办法,只好去看看呗。”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够坚持多久,我也不知道我们的爱到底有没有结果。生命中,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无奈,我曾看到舒欣在“爱是有缘”中写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可是,我们的爱情,为什么却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已经知道我们前途渺茫,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们是那么相爱,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将来,将来我们还会有幸福吗?

    听着她的叙述,看着她的哀愁,几乎不能相信“孔雀东南飞”的悲剧会在21世纪的都市重演。曾经问过她“你确信他真的爱你?你确信他真的为这段感情努力过?”她说:“我确信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但我不会再逼他,因为我知道在我和他母亲面前,他不可能选择我,因为他太爱他的母亲。”

    爱也会令人痛苦吧。我已无法再说什么。我是那种会为感情争取到底的人,可是看着她瘦弱的肩,我在心中想:就算她争取到了,嫁进一个如此的家庭,她会幸福吗?

——广州日报 2002年7月11日 B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