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一生的忧伤

  那几天,我的邮箱里不断收到她的信件,让我感觉到她固执的性格。见了面,才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柔弱瘦小的女孩。那天我们谈得晚了点,临走时,她竟然说怕我一个人不安全,固执地要送我去车站,完全不理会我如何向她解释我常常在深夜的广州城里独来独往。

  望着她比我瘦弱得多的样子,我又一次感觉到她不肯服输的性格。

  上网成就了我的梦

  我从小就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俗话说“大的疼,小的娇,中间是个吃气包”,而我在我们家偏偏就是中间的那个。我既不像姐姐那么聪明漂亮会讨大人欢心,又不像弟弟是个男孩。我家在北方山区,家里很穷,父母感情也不好,每当他们吵架打架时,我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出气筒。因此从小我就自卑,人前人后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不过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我一定要好好读书,用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拼了命地读书,成绩一直在学校排第一。初中毕业时,爸爸曾经想让我退学出来打工。我哭,整夜整夜地哭,我的班主任专程来到我家,恳求我的父母让我继续读书。班主任说:“这孩子的成绩这么好,不让她读书太可惜了。”最后,父母在众人的劝说下,答应让我继续读下去。

  我一边读高中,一边领些针线活回家做,帮补家计。后来,我拿到了我们学校惟一的奖学金,考入北京一所大学。大学里,我年年拿奖学金,不但可以支付自己的费用,每年还可以省下钱来寄回家。就这样读完了大学,读完了硕士,我如愿以偿地来到了南方,进了广州一间公司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我还是月月寄钱回家,让家人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生活在孤独寂寞中。在学校,从来没有男生会约我吃饭看电影。每有节日,宿舍里的女孩子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着人来接,我每次都是留下来帮她们收衣服、打开水的那一个。偶尔有同学买了新衣服回来,大伙让我也试一下,镜子里,那件穿在别人身上光彩夺目的花裙子穿在我身上总是那么别扭土气,让我自己都不敢再看第二眼。我嘴上表现得很无所谓,可我心里,多么希望有个关心我照顾我的人。真的,哪个少女不怀春?

  除了成绩外,我惟一可以安慰的,就是在网上。宿舍的同学有电脑,作为对我帮她们收衣服打开水的回报,我可以用她们的电脑上网。在网络上,没人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和他们交朋友,无所顾虑地诉说心中的情感。上网,在那些孤独的岁月里,成就了我的梦想。

  曾经满心欢喜

  出来工作后,我自己买了部电脑,从此以后上网就更方便了。

  一转眼,我已经29岁了,父母和家人都开始为我的婚姻大事着急,单位的阿姨大姐们也不断张罗着为我介绍男朋友。虽然相亲的事不断发生,但却没有一点结果。我自己也开始着急,难道真的要孤独终老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我的网络生活中。我们在网上认识了很久,在网上我的名字叫“云”,他的名字叫“风”,我们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彼此。他说他是湖南一间工厂技术科的干部,大学毕业,比我大八岁。我们在网上无话不聊,我也把我的苦恼烦闷告诉他。渐渐地,每天上网和他聊天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去年年初的一天,他在网上向我表达了爱慕之情,希望要我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给他,毕竟我们不知对方底细。可身边的人都鼓励我,我也在报刊杂志上看到无数个网恋成功的例子,于是鼓足勇气把电话给了他。在电话中,我听到了他带着很重的湖南口音的低沉的声音,心跳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接下来的两个月中,他几乎每周都打电话过来。而我,只要接到他的电话,那一整天都会欢喜得恍恍惚惚。

  去年“五一”,他说想来广州看我,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我知道我不漂亮,心里一直想着那些网恋“见光死”的例子。那天在火车站,看到黑黑壮壮的他朝我走来时,我的眼睛竟一下子湿润了。他丝毫没有在意我的矮小,没有在意我的相貌,而是一把把我揽进怀里,说:“真想你啊。”

  那一刻我欢喜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感到了生活的温暖和阳光。

  一生的忧伤

  本来我准备在我住的附近为他找一间旅店的,可他说他带的卡取不出钱来,就在我这里挤一挤吧。他主动对我说:“我睡地上就行了。”我住的房子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虽然他睡在地上,但当天晚上,我还是在他半恳求半强迫的要求下把我的贞操献给了他。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我认定此生此世已是他的人,今后无论幸福和艰难,都会和他一起分担,风雨同舟。

  想不到后来的事实,却令我伤透了心。第二天一早,他向我提出他原来的企业不景气,要在广州找工作。这时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大学文凭,也不是什么技术干部。要知道在广州,没有一技之长,要想找工作谈何容易。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到处求同学朋友帮忙,带他去面试。半年中,他一直说他的卡取不出钱,他在广州的一切吃穿费用都是我的。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他抽烟要进口的,出门要坐出租车,可怜我工作后省吃俭用的一点点积蓄很快便花光了。好不容易帮他找到一份工作,一天晚上我们刚刚过完夫妻生活,他突然落下泪来。我忙问他怎么了,他哭着说他对不起我,他说年轻时家人做主给他娶了一个农村老婆,但婚后感情一直不好,所以离了婚。不过他们有一个男孩,需要他寄钱抚养。那天我哭了很久,既恨他,又可怜他。后来我想,算了吧,谁没有过去呢,只要他以后对我好。

  因为他的工资不高,他又说要寄钱回去养儿子,所以在这之后,他还是一直用我的钱。这样过了三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我们年纪都不小,我希望尽快结婚,但他一直说环境不好,不想结婚。又拼命自责自己没本事,让我受苦,我心一软,只好答应他去做人流。

  我去医院时是个周末,那天他说有事不能陪我,结果我一个人在手术台上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后,下午回到家时,却发现家里坐着一个乡下妇女和一个孩子。那个女人告诉我,她就是他的老婆,他们根本没离婚,而且……她自豪地说:“我们刚刚才上完床,我们还想生个孩子。”

  那一刻我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只觉得浑身痛不可支。我倒在床上,任泪水长流。那天他们一家挤在我的小屋里,有说有笑,而我只有流泪到天亮。第二天,我问他准备怎么办?他说他老婆提出,如果离婚,要20万,他问我能不能帮他筹这笔钱。天,这半年多来,为了他,我手上最后一分钱也花光了,连我去做人流的几百元还是向同事借的,我上哪里去帮他筹20万。

  最后,他在外面租了间房子,带着老婆孩子住了出去。而我,因为人流时没好好休息,结果伤口发炎,几个月来一直打针吃药,身体虚弱得走几步路就满身大汗。因为看病花了不少钱,我已经负债累累。他来过两次,每次都问我借钱,接着便要和我上床。因为我实在没有钱,加上因为身体有病,没满足他的要求,他就再也不来了。有一次,我病得实在难受,打电话给他,希望他陪我去医院,他竟然说:“你不要打电话给我,我老婆会不高兴。”

  这就是我全部身心付出的初恋,这就是我浪漫开始而悲剧结局的网恋。我真的很绝望,我现在还一直在打消炎针,医生说,因为发炎太厉害,将来很可能会影响生育。

  她没有哭,她说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了。她身体非常弱,走了几分钟的路,她已经喘得厉害,她说过去她在乡下是常常上山割草的。为了爱情,她失去得太多,将来,她还会相信爱情吗?

——广州日报 2003年3月6日 B8版